江子心的心理咨询室开在旧城区一栋灰白色洋房里。
窗框上积着经年雨水冲刷出的锈痕，像某种溃烂的血管爬满玻璃边缘。下午四点的阳光被百叶窗切成栅栏状的阴影，横亘在米色布艺沙发与胡桃木书柜之间。藤蔓植物从吊盆垂落到《梦的解析》的书脊上，叶片泛着营养不良的淡黄色——自从半年前他不再拉开窗帘，连绿萝都开始向阴影臣服。
旧城区的年轻人本来就少，加上心理健康的普及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环境里只会令人莞尔，几乎没有人会到访这个镶嵌在破旧郊区犄角旮旯的小地方。
这地方他开张三年，三年换来了门可罗雀，因此半年前他就停掉了这里，门前挂起打烊的牌子，只留着三楼当起居室。转而替代的是，江子心跑起了网约车，凌晨五点开工，八点回家，锁好车门后一抬头天已经被黑暗笼罩，所以窗帘就这么耷拉着，直到绿植的枯萎打起反抗，他才一个激灵拉开厚厚的屏障，让阳光迫不及待地挤进这个霉味十足的屋子。
这间屋子简直是一团糟。半开的抽屉深处躺着七张不同平台的信用卡，卡面被咖啡渍晕染出黄褐色的星云状污迹。冰箱里孤零零躺着半盒打折鸡蛋，其中一颗外壳上黏着疑似鱼鳞的异物——那是上周用最后一点积蓄从海鲜市场捡漏的临期三文鱼边角料，吃完后他腹泻整夜。
江子心只是淡淡扫了眼这堆乱麻，随后坐在布满灰尘的沙发上，点了根烟，面朝空气对无法给他口饭吃的心理学嗤之以鼻。
就在他即将吞云吐雾之时，一楼的门被不合时宜地“笃笃”敲响。
江子心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。
敲门声有些迟疑地停下，但过了一会又响了起来。
江子心吐了一口烟圈。
敲门声没有被失礼的怠慢逼停，而是加大了力度，到最后几乎就像“砰”地锤门，震颤着江子心的耳膜，将烦躁化为恐惧。
“操！”
江子心赶紧起身把烟摁进烟灰缸，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一楼，弯着腰倚着墙把门打开。
“你有病——”
“先生……”
江子心愣了一下。
眼前的是一个矮个子的小女生，他必须低着头才能看见她的脸。女生留着两条麻花辫，身上是很普通的校服，她一只眼睛泛着水光向上看着他，另一只却机械地盯着大门，像是死物一般。
可能是觉得对方没有威胁，江子心叹了口气，随后回绝：“我打烊了。”
“但我看见了您……把窗帘拉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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